【说明：本文于2019年7月12日发表在新加坡《联合早报》，中国内地的《参考消息》不久可能转载】
滥用高科技禁运危及全球产业发展
董玉振
最近，日本针对韩国半导体制造材料禁运，以惩罚韩国就二战期间日本企业强迫韩国人劳动的赔偿问题的纠葛。以贸易禁运来应对外交和历史矛盾，在当今全球产业链分工日益细化的时代里，不能不说是个危险的做法。
利用高科技禁运对付其它国家，似乎是美国霸权的专利。美国几十年来以其超强独霸的地位滥用禁运的大棒，国际社会徒呼奈何而已经习以为常。美国也完全不在乎其它国家对此的批评。最近对华为和中国超算相关公司的技术封锁，是最新的案例。但长期以来，除了美国，世界其它国家贸易交往虽然矛盾不断，但以自己具有垄断地位的某种零部件或工业原料来针对性打击对方的战略性工业，尤其是针对性打击外交关系根本算不上敌对的贸易伙伴，日本的禁运是个危险尝试。
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复杂，全球合作不仅是现实，也是未来的需要，除非像美、中这种人口和经济大国有能力建立相对较完善的工业体系，世界其它国家和地区（甚至包括德、法、意、日、韩、俄这类科技实力较强的国家）都不可能也没必要去制造工业生产所需要的全部零部件，高科技工业研发成本的日益提高决定了，一个国家囊括所有产业链环节，在经济效益和技术专长上都是不可行的。即使科技和工业强国如日本，在原材料和能源领域也高度依赖国际市场。因此，各国政治家在使用“禁运”这一可能致对方产业崩溃，甚至国家经济危机的大棒来配合外交纠纷时，理应秉持高度谨慎和负责的态度。在没有战争爆发或不可调和的国家矛盾时，这一大棒将会带来如下严重的后果：
一、激化国家间的矛盾，破坏契约精神和国际贸易的信心，阻碍未来国家间的贸易与科技合作。这种破坏性甚至超越两国之间。在科技发展日益复杂的今天，这种破坏性将阻碍人来的技术进步。就拿华为来说，其强大的科技实力是由分布在世界很多国家的研究中心所组成，而不只是在中国内地的研究机构。在美国对华为禁运情况下，华为不得不收缩和美国大学与科研机构的合作。最近任正非也提到，如果没有孟晚舟事件，华为本来计划把加拿大作为主要的研究基地进行投资。可见，将政治因素肆意掺入贸易与科技合作，将击碎全球科技合作与产业链的顺畅运作。
二、激励各主要工业国在关键产业链环节的国产化替代。韩国于7月3日宣布对包括半导体材料在内的各门类投入6万亿韩元（合70亿新元）的预算，来应对日本的禁运。但要看到，以韩国的人口规模，要在所有关键产业的材料和零部件实现国产化是很困难的，即使技术上突破，也难以实现规模效益。日本的禁运则给世界各国发出警钟：禁运的大棒随时都会为配合国家间纠纷而被使用。这势必推动全球各国打破已经形成的产业分工而各自进行低效益国产替代。
三、禁运殃及全球经济复苏。美国对华为的禁运，首先直接打击了美国本土上游供应链的收益。要知道，半导体行业属于重资产高投入的行业，失去大客户对财务报表会带来直接的负面影响，打击投资者信心。日韩贸易争执如果得不到解决，因为韩国半导体工业在存储芯片领域的市场份额太大，如果导致停产，存储芯片及下游用户如手机的价格必然上涨，甚至下游面临断供的风险；也必将重击全球股市。
日本资源匮乏，高度依赖国际市场，理应成为国际贸易合作的积极推动和维护者，但日本进出口管理有个“白名单制度”，只有27个友好国家被列入其中。这本来已经是不健康的，这次甚至对白名单中的韩国动手。让与日本贸易密切，而国际关系并不很稳定的贸易伙伴不能不有所警醒。其效果将和美国禁运中兴和华为后，中国倾力打造国产替代产业一样，势必都会对未来全球产业合作和格局带来深远的影响。而且，长远来看，当中韩从美日的这种禁运阴影中走出来，那美日产业界将是自己轻率行为的长期受害者。
作者是本地出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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